青孜站在竹舍前的空地上，看著翠竹林裏嫣紅的暮色漸漸退去，一如她此刻的心情。他溫情含笑拿她打趣的情形仿佛只是昨天，小十七，你星夜兼程是來會情郎嗎？扭頭看向竹舍，屋裏亮著燭火，偶可見熟悉又溫暖的身影從窗前經過，你雖不是我的情郎，但你怎能將我忘得如此幹凈、如此徹底？！

她已經站了約莫一個時辰，那之前，朱雀神君對於她的造訪有些不滿，最傷她的是一句，姑娘請自重。當初為了認識他，她孜孜不倦的爬了一百多年才登頂蒼峨山，即便在那樣的情形下，他也不曾叫她自重，他果然跟以前不一樣了。

“姐姐，你哭了。”球球伸出小爪子扯了扯青孜的裙擺。

青孜木然道：“你可還記得梵境裏的事麽？”

球球心裏一慌，臉上依舊鎮定，搖了搖頭道：“記不得。”

“窮奇你呢？”青孜看向坐在一旁，一言不發的窮奇。

“記不得，不過有個人一定記得。”

“誰？”

“昊天。”

青孜想了想，“你說，同我們一道出來的那個人，是昊天大帝？”

窮奇嘆氣，“此事說來奇怪，大混戰的時候我記得昊天傷得很重，根本沒可能活下來，但那日同我們一道離開西天梵境的，分明就是他。”

不管他是不是昊天，都不可能將梵境中事與她細說。青孜一屁股坐到青石上，越想越傷心，越想越控制不住眼淚，卻又不敢驚動朱雀唯恐招來厭惡，咬著牙哭得隱忍，球球蹲坐到青孜腳邊，一雙眼也是淚汪汪的，“姐姐，你別哭了，有志者事竟成，多來幾次……神君說不定就想起姐姐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他叫我自重，你不是……也聽見了嘛。”

球球看向一旁的窮奇，齜牙咧嘴的給他打眼色，窮奇翻了個白眼道：“你瞪我也沒用，男女之間的事我不在行，安慰人這個事，我更是不在行，你看著辦吧。”

“老子看你頂了一頭紅毛很聰明的樣子，沒想到是徒有其表。”球球哼哧了一下鼻子，輕蔑道。

窮奇立時皺了眉，想打人，不過主上這會兒有點心灰意冷，還是不要添亂了，萬一她一氣之下把他趕走可怎麽辦？！自西天梵境出來，主上一直抱著解憂那小子，雖說他的體型要比解憂大得多，抱不動可以摟一摟嘛。

大清早，朱雀開門出來，就見窮奇獸趴躺在一塊青石邊上，左翼攏著靠在他身上的青孜，解憂獸則四仰八叉的躺在青孜腳邊。一人二獸，看上去睡得十分安然香甜。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，朱雀很是小心，從竹林深處挖出一壇子陳年槐花老釀，想著今早可以做個槐花酒釀圓子，再煎幾個蔥油薄餅，青孜一定十分喜歡。

窮奇猛地驚醒過來，確切地說，是被槐花酒釀香醒過來，槐花酒釀是它畢生摯愛，想當初也就是魔神的貼身侍女有這個手藝。香味如此濃郁的槐花酒釀，少說在地裏埋了上千年，它努力嗅了嗅，太香了，實在是太香了，瞬的收起雙翼站了起來，恢覆了人形。青孜無處倚靠，一下子驚醒過來，睡眼惺忪間，卻見朱雀走下臺階直直的走到她跟前，一邊向她伸出手，一邊道：“小十七，什麽時候來的，怎麽不進來，是怕打擾我休息嗎？何時變得這般乖巧了。”

青孜呆呆地看著他，一時反應不過來，怎麽回事？！昨天還清冷又疏離的朱雀，莫非是恢覆記憶了？握住他的手，一使力站了起來，“朱雀，你想起來了？”

“想起什麽？”他伸手撣去沾在她長發上的幾片小樹葉。

“想起我呀，還有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。”

朱雀笑了，眉眼之間盡是暖意，“我就算忘了這世界，也不可能忘了你。”說完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，帶著寵溺。

青孜鼻子即刻就酸了，這是真的嗎？！朱雀記起來了！他記得她了！

“走吧，我做了你愛吃的蔥油餅子，還煮了酒釀圓子，待會兒再熬碗姜湯給你。”

朱雀在前頭走著，青孜在後頭跟著，球球怎麽也叫不醒，只好將它抱著，心裏的欣喜若狂蓋過了一切，走進竹舍坐到熟悉的桌案邊，喝著槐花酒釀，吃著蔥油餅子，青孜差點哭出來。

窮奇已經完全被槐花酒釀折服了，這一口槐花，比起十幾萬年前魔神侍女的手藝，竟是絲毫不遜色。朱雀神君，真真是妙人啊。

“小十七，你搬過來住嗎？”朱雀坐在青孜對面笑望著她，目光炯炯。

“嗯咳。”青孜嗆了一口，雖然她想搬過來，但理智告訴她這樣做勢必會給朱雀招來災禍，嘆了口氣，搖搖頭道：“我如今半妖半魔，是個不祥之人，不能連累你。”

“我不怕連累。”

“但是我怕。”

“你還想回五神山？”

青孜出神地想了好一會兒，喃喃道：“從哪裏來，便回哪裏去吧。”

“你一直都不大喜歡不周山，真的沒關系嗎？”

“能找到落腳處就很不錯了，況且不周山的妖妖獸獸都不嫌棄我，我想不出還有哪裏比不周山更適合我了。”青孜有些沮喪，將手中的碗往桌上一擺，一時間竟不怎麽有胃口了。

朱雀端起碗，遞給青孜，“我倒覺得不周山挺好，在天界的最南邊，遠離是非，自由自在，唯一的不足就是去看你很是耗費真氣。”

青孜擡眼看朱雀，他在笑，她便跟著笑了。

五神山

少澤帝君和元戎帝君的神諭一出，四海八荒算是炸了鍋了。各仙山大派的拜帖紛至沓來，說辭大多委婉含蓄且各有不同，目的卻是出奇的一致，就是要來五神山拜會昊淵。少澤看著書房的桌案上堆的跟小山一樣的拜帖，嘆了口氣，轉身緊走幾步出了太極殿，一路往長生殿去，當他看到元戎書桌上的拜帖竟是與他不相上下的時候，眉頭擰到了一起。

“看樣子少澤君也是收獲頗豐。”元戎打趣道。

“元戎君還有心情開玩笑。”少澤看了元戎一眼，“幾乎所有的仙山大派都想來拜見他，你說，怎麽辦。”

元戎坐到椅子上，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泯起來，“有些事，攔是攔不住的，不過各仙山大派會如此的熱情高漲，我倒是不曾料到，就連玉帝也躍躍欲試。”

“他已經離開天界這麽久，邪魂歸體卻留了下來，元戎君難道不憂心嗎？”

“他來了這幾天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憂心又如何，難道去昊天殿守著嗎？”元戎正色道：

“依本君之見，此事應當交由玉帝來辦。”

“玉帝？你是說……讓他在紫金寶殿接受各方的拜會？”

“紫金寶殿比昊天殿合適的多，一來地方夠寬敞；二來，正好看看玉帝的心思；再者，仙家道友們齊聚一堂，言談舉止大多不會那麽拘謹也不會十分講究，匿藏了許久的浮屠，或許能夠分辨一二。”

少澤不住嘆氣，浮屠，他差點把浮屠給忘了，多方尋查至今仍是音訊全無，他最善幻化，可以是人、可以是樹、也可以是石頭或者任何一樣目光可及的東西。浮屠反出五神山後，他和元戎、垣霞特地跑了一趟無妄海，雖被四兇獸圍攻，好在並無大礙，無妄海底，七彩珊瑚叢中的五界至寶十分妥貼、並無異樣，他一直未曾想明白，浮屠究竟是怎麽出的幽幽谷。

“元戎君所言有理，此事便交給玉帝去辦吧。”

“嗯，一會兒我便擬寫神諭，蒼峨山可有什麽動靜？”

少澤搖了搖頭道：“我已拜托蒼離神君，若有異動，他必然前來支會。”

“紫微君補天之後，你我二人清閑至今，眼下卻是山雨欲來之勢，依我看，很有必要去拜會一下終南山的那位土地公。”

“這位土地公的脾氣十分古怪，就連蒼離也拿他沒轍，軟硬不吃，葷素不進。”

“但凡大智大慧之人，多少都有些特殊的脾性，無傷大雅，但不管怎麽說，要盡快會一會他，少澤君以為呢？”

少澤點了點頭道：“事不宜遲，我即刻動身，五神山便勞煩元戎君多擔待了。”

“快去快回。”

昊天閣窗邊的長椅上，昊淵正躺著閉目養神，卻是聽到來自五神山外圍結界的異動，他坐了起來，嘴角帶出一抹邪獰笑意，一旁的垣霞看樣子睡著了，撚了個決一下彈了過去。

終南山說遠不遠，說近不近，以少澤帝君的修為，鉚足了勁的騰雲也耗去了約莫一個時辰。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圍觀和麻煩，少澤帝君撚了隱身訣，圍著終南山仔仔細細地找，據說這位土地公喜歡躺在大樹杈上午歇，這個時辰，當是剛剛好。最後，在終南殿前的大樟樹上找到了土地公，看樣子剛睡醒，打哈欠伸懶腰，這個午覺應是不錯。

少澤帝君現出身形，落在大樟樹下，“終南土地公，許久不見。”

土地公探頭看，“原來是少澤帝君，老朽這廂有禮了。”說罷，從樹杈上一躍而下，身手矯健。

“本君的來意，想必你已經知道了。”

“帝君竟會有解不了的疑惑，老朽倒是意外。”土地公手指拐杖，瞇著一雙精明的小眼睛看著少澤帝君，接著道：“今日老朽心情好，不過還是得照著規矩來，三個問題，只答是與否，帝君請問。”

“每次三個問題？”

土地公樂呵呵地回道：“否。每人三個問題，這可就只剩下兩個問題了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少澤帝君有些吃驚，“這也算一個問題。”

“有問有答，如何就不是問題，還有兩個問題帝君還問嗎？若是不問，老朽可就遁了。”

“問，當然要問。”少澤帝君細想了片刻，接著問道：“青孜……會不會變成邪神？”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。

“否。帝君怎會有這樣的疑慮，這個姑娘本性純良，無根無枝。”

少澤籲了口氣，心裏一寬，不會就好，不會就好啊。就算她以後真的變成邪神，他也不可能把她怎麽樣了，因為他不忍心。這些年來，她在梵境，他在五神山，看似沒有任何交集，可當初她落淚所講的那個故事，卻會在夜闌人靜的時候不斷回響，每聽一遍，負疚愈深。

“帝君……可還有問題要問？”土地公見少澤帝君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樣，出聲提醒。

“有。”少澤猶豫著是問浮屠的事，還是問昊淵的事，想著，昊淵的事可以留給元戎帝君來問，於是問道：“浮屠是自行反出的幽幽谷，還是被人搭救出來的？”

“嗯哼，帝君，可不當這麽問的，您再想想，老朽只回答是與否。”土地公雙手撐在拐杖上，面無表情地提醒道。

“浮屠可是被人搭救出來的？”

“是。三個問題已全，老朽告退。”土地公行了一禮。

“去吧。”其實少澤很想問，搭救浮屠的可是昊淵。但這個問題，現在只能留給元戎帝君來問了。浮屠被困在幽幽谷十幾萬年，雖然人盡皆知，但有本事搭救他的，真心不多，難道除了鎮海石，還有別的寶物能夠填了昊天井？

第一百零四章 少澤帝君合上最後一封拜帖，有些疲累的靠進椅背，剛閉上眼睛，就聽元戎帝君的聲音傳來，“少澤君，少澤君，出事了。”

“何事慌張？”

“我剛從終南山回來，土地公昨夜暴斃，蒼離神君已經往回趕了。”

“什麽！”少澤猛地站了起來，“終南山上的修仙者，元戎君可曾問過？”

“問了好幾個，都說沒見過生人，蒼離神君不在沒人敢擅動土地公的遺體，我仔細查看過，無毒無傷，竟是看不出異樣。”

“看不出異樣。”少澤帝君眉頭緊鎖，想了想，大聲喊道：“玄珀，立刻去請垣霞公主，就說本君有要事相商。”

“是，帝君。”

元戎看著少澤想了想，“少澤君懷疑他？”

“先看看垣霞怎麽說吧。”

過了一會兒，垣霞公主來了，“二位帝君找我有事？”

少澤看了元戎一眼，平淡道：“坐吧，玄珀，給公主奉茶。”

垣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，看看元戎，又看看少澤，“有何要事同我相商？”

待玄珀奉了茶退出去，少澤指著書桌上堆疊整齊的拜帖道：“如你所見，想要拜會君上的仙家道友很多，元戎君那裏還有厚厚一疊拜帖，我倆商議之後，打算將此事交由玉帝來安排，想問問你的意思。”

垣霞想了想，“帝君的意思，是由玉帝出面宴請眾仙家道友？”

“嗯，是這麽打算的。”少澤點頭稱是。

“二哥哥和大哥不同，他性子寡淡的很，不知道願不願意參加這樣的宴席。”

“君上避世許久，估摸著已經習慣了清靜，只是，還請他體諒眾仙家的心意，說起來君上已在昊天殿住了多日，你可曾帶他四處走走看看嗎？”

垣霞笑了，臉上滿是幸福之色，“二哥哥說，天界各處該看的，他老早就看過，已經看夠了，卻是不曾同我好好相處過，來了這幾日，除了在書房看書，就是給我做各種好吃的點心、甜湯，我都覺得自己圓了一圈。”

“怎麽說你也是半個東家，該領著君上四處看看的。”元戎插話道。

“他不願意出門，我也沒辦法啊，總不能綁著他去吧，我又打不過他。”垣霞促狹的笑道。

少澤看了元戎一眼，互相交換了個眼色，少澤接著道：“你要是沒意見，此事就交給玉帝去辦了，君上那裏請代為轉告，至於……他參加不參加，本君覺得，那就得看公主的本事了。”

垣霞嗔道：“帝君不是給我出難題嘛。”

少澤和元戎對視一笑，難題不難，紫金寶殿的宴席，昊淵一定會參加的。

過了幾日，少澤帝君接到蒼離神君的消息，土地公的後事已料理妥當，結論是自然死亡，因終南土地公的身份有些特殊，他得擬寫神諭支會天界各方。自然死亡？！如此湊巧的自然死亡，很是讓人一籌莫展。

自魔族奇襲之後，玉帝花了很長一段時間，投入了很大的人力、物力、財力重新修茸改建紫金寶殿，如今遠遠看去，較之前更為富麗堂皇、雄偉氣派，這次為昊淵舉辦宴席，算起來還是重建後第一次舉辦大型宴席，可把天宮的小宮女們給忙壞了。就連天妃，也親歷親為的為各仙山大派的女眷們準備禮物，尤其當她得知掌管四重天的戰神久堯此次也會前來赴會，心情有些激動。

玉帝麾下共計四十餘萬天兵天將，分別由天、地、玄、黃四位戰神執掌。久堯是玉帝的五公主，也是眾位公主中唯一的一位神君，與玉帝的地位相當，封號玄天。天妃自幼視久堯公主如若珍寶，受封神君前，她歷劫多次，最後一次去凡間歷劫重返天庭後，卻是性情大變，執意離家，天妃好話說盡也無濟於事，玉帝便將四重天封給了她，由她負責初登天界者的修行事宜，但久堯公主獨居四重天的真正原因，卻是誰也不知情。

今日天氣十分賞臉，晴空萬裏，祥雲無邊。

紫金寶殿內已排好了錫金長桌，桌上各式美酒佳肴。先行抵達的仙友們聚在紫金廣場上，三五成群，有說有笑，人慢慢的越聚越多。少澤帝君和元戎帝君在一片仙樂聲中騰雲而至，眾仙家紛紛行禮問安，少澤帝君雖鮮少參加各類慶典宴席，不過今次會來天宮，眾人都不覺得意外。

讓眾人意外到大跌眼鏡的是隨後駕鶴而至的蓬萊仙主，那個美的驚世駭俗的男人，坤若神君。只見他一襲紫色緞繡五彩纏枝紋長衫，淺灰色的雲絲外披上繡著朵朵玉蘭，緩步行至錦炎上神面前，微微一笑，真真是顛倒眾生之風姿。原本談笑聲此起彼伏的紫金廣場，瞬時鴉雀無聲，仿佛一點點響動，都會驚擾了眼前這位神君流光瀲灩的美。

錦炎上神直嘆氣，“唉，也不知道今兒吹得是什麽風，竟把從不拋頭露面的坤若神君給吹了來。”

坤若低眉淺笑，不願同他耍嘴皮子。

“這樣的宴席一年到頭天界各方都有，多了去了，今次，你來幹什麽？”錦炎壓低聲音問道。

“我來的緣由還須說明嗎？只怕在場眾人皆知。”

錦炎看著他，眉頭微蹙，“坤若，你等的人，永遠不會回來了，今日在此接受朝拜的，不是他。”

“我沒說他是啊，怎麽，連看都不能看一眼？”

錦炎嘆氣，“你這又是何苦呢，回去之後怕是又要撒酒瘋。”

坤若瞪他，“就你知道的多，就你能說。”

錦炎正欲反駁，卻被一陣陣倒抽冷氣聲吸引了過去。

事實證明，世上的事，沒有最意外，只有更意外。此刻踏上紫金廣場前的臺階，緩步而來的，竟是穿著月華纏枝紋錦衫，挽了流月髻的久堯公主。自她執掌四重天以來，別說宴席，就連九重天都沒有回過。所有在四重天修行過的仙家道友，都對這位公主印象極深。雖姿容貌美，卻從不以女裝示人，十八般武藝幾乎樣樣精通，是除五位帝君之外，唯一一個歷過九重天劫之人，玄天神君的名號，當真是實至名歸。有過一段時間天界甚至流傳她會成為五神山上的第一位女帝君。

久堯公主停在臺階前，看了眾人一眼，曾在四重天修行過的仙家道友紛紛上前行禮問安，她只是禮貌的一一應付了事。

就在此刻，仙樂聲忽然變了，是恭迎尊者的曲調，眾人擡頭看，遠處一朵祥雲滾滾而來，雲上一人玄衣長衫，同色的雲絲外披上繡著暗金色的祥雲紋飾，身旁站著垣霞公主。待昊淵落在紫金廣場之上，眾人仍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來，若不是有少澤帝君的神諭在先，恐怕要誤會他是昊天大帝重生。

“請君上入殿。”要說還是玉帝有眼色，看眾人都楞著，大步上前恭迎昊淵仙駕。

昊淵、兩位帝君和垣霞公主入殿後，眾仙家才都緩過神來，陸續進殿。席間的氣氛頗為融洽，各仙山大派的仙主們逐一自報家門，與昊淵聊得很是熱絡。

當然也有冷場的，比如久堯公主，她面無表情的說了句，玄天神君久堯，有禮。不待昊淵反應便坐了回去，昊淵心裏直笑，他早就聽聞玉帝有個女兒極為出色，歷過九重天劫，自仙籍中直接便得了神君的封號，相比其他神君，晉位的速度是三級跳中的三級跳。

蓬萊仙主坤若神君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，“太古在側，卻不見獨幽相伴，憾，憾，憾。”說罷兀自坐回席上，自斟自飲。眾人聽得雲裏霧裏，昊淵卻是細看了坤若兩眼。獨幽是昊天極為鐘愛的一把琴，歸於混沌之前交托給他，其實他根本看不上，他看上的狂飲卻是被少澤得了去。

朱雀神君很平常的問安，蒼峨山朱雀，有禮，然後坐了回去。其他的仙主接著起身介紹，昊淵的眼神卻停在了朱雀身上，除了仙籍，失了一魂，若是像他一般以肉身入境，想必不會再對天庭有任何留戀，只是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霧氣看著有些奇怪。

昊淵心不在焉的想了大半天。迷咒！是了，解憂一族的禁術，殿上能瞧出端倪的只怕不多，看似隨意，實則是蠱惑人心、顛倒本性的術法。解憂那小廝是有多喜歡青孜，竟不惜耗費內元結出了迷咒。他任性，他卻不好由著他任性，等忙過了眼前的事，得去一趟蒼峨山。朱雀的迷咒得替他解了，解憂那小子得給他點警告了。至於青孜，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。

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。天妃領著女眷們前來問安，其樂融融的當口，“啪”的一聲異響吸引了眾人的視線，只見久堯公主站在坤若神君的桌案前，滿臉怒容，坤若神君像是醉了，擡頭瞇眼看著她，桌上的酒杯倒了，醇香的美酒一滴一滴落到坤若神君的長衫上，慢慢的漾出好看的顏色，仿佛一朵朵盛開的晚櫻，半醉半醒的嗓音帶著幾分慵懶，“久堯，怎麽了，是誰惹你生氣了？”

“錦炎上神尊駕何在？”

錦炎站了起來，雙手作揖，“玄天神君。”

久堯扭頭看向錦炎，“快些把這個醉酒的瘋子送走。”

沒等錦炎答話，紫金殿裏倒抽冷氣之聲此起彼伏，眼下這情形，估計要橫掃四海八荒的各種緋聞八卦榜了。坤若神君踉蹌著站起來，一把抱住了久堯公主，絮絮叨叨地說道：“久堯，你別趕我走，哪裏惹你不快你說，我改了便是。”

殿上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耐人尋味起來。如此勁爆的八卦瞬時轉移了眾人的視線，殿上再沒人留意昊淵，大家都翹首以盼的等著看後續。不過，八卦的後續真心叫人失望。久堯公主一個甩手，四兩撥千斤的將坤若神君給甩了出去，“來人，將這瘋子送回蓬萊去。”

坤若神君摔到地上“悶哼”了一聲，不動了。

錦炎上神的臉色有些難看，待坤若神君酒醒之後，怕是又會去瑤臺鬧事，責怪他不護不攔，可是有些情形，當真是護不住也攔不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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